豺群停下了脚步，它们在颤抖，血脉的压制唤醒了它们刻在基因里的恐惧感。
在它们眼里，那苍白的幼兽和自己根本不是一个次元的存在。
豺王的心也在狂跳，它想转身，想逃跑，但它知道自己不能。
那一位许诺，给予自己族群在整个山脉中自由迁徙的权利，但这许诺不是没有代价的。
现在，就是付出代价的时刻。
哪怕参与这次纷争的同类全部死去，只要拥有资源，它们就能很快发展出超乎现在数量的新颠峰。
除去神话生物，它们才是这片土地上最让人不敢招惹的狩猎者。
豺王仰头，它尽最大努力克制本能的作用，发出仰天长啸。
这是进攻的信号。
豺群茫然地看着它，它们无法理解这个信号。
因为本能告诉它们，向那个苍白的身影发起冲锋，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豺王也明白，所以在这个同时，它悄悄捏碎了爪缝里一朵藏红色小花，这是青鳄的馈赠。
淡淡的红雾随风飘荡，在豺群眼中升起，洗去了它们脑海中的恐惧和理智。
它们咆哮着，目中再无一切，只剩那个模糊的白影。
大批凶豺蜂拥而上，势若洪流。
面对这触目惊心的场景，姬羽仍旧屹立，一动不动。
流云般的白毛如剑挺立，碧蓝的电光在其中跳跃。
豺群毫不犹豫地扑上，它们中多数的体型都比姬羽更大，灰色的洪流冲散云雾，瞬间将那一抹纯白吞没。
但是下一刻，青蓝色的雷光炸裂，团团围上的凶豺被四散击飞，或被刺穿，或被烤焦。
无一生还。
只在一瞬之间。
幼兽仍旧昂首，不沾一滴血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明明在幼年期，为什么能使用灵了？”阴影中一个声音说道。
“这可是纯粹的神话血脉，和半路起家的我们不同，就算能摸索出来又有什么奇怪。况且你也看得出来，他费尽心思得到的雷光，现在对我们还造不成致命伤害。”
“也是，幸好挑选了诱饵......该你动手了。”
姬羽忽然觉得脚下一沉，他低过头，这才发觉自己身下的土地不知何时已经成为沼泽。
他在下沉。
沼泽深处，一双猩红的双眼睁开，血盆大口似要将天地吞噬！
姬羽轻盈地一跃，沼泽困不住他，也休想沾染他纯白的鬃毛。
随后青光一闪，雷霆坠落。
“轰！”
炸裂声里，姬羽知道自己上当了，雷光击中的并不是真正的鳄鱼，只剩一团形似的污泥。
面前的沼泽还在不断扩大，浑浊的泥水表面冒起气泡，一只污泥组成的巨大手掌忽然伸出，黑压压地盖向姬羽。
电光三度炸裂，污泥的大手在姬羽面前灰飞烟灭。
但也在这个同时，身后的土地上多出一片沼泽，真正的青鳄一跃而出，血盆大口比利刃更为恐怖！
雷光，四度。
乌青大鳄在半空中忽然蜷缩起身子退了回去，他扭转了姿态改为防御，顶着痛苦硬是将这雷光抗了下来。
“赢了。”他心想，冒烟的唇角露出一抹笑容。
四次，这个幼年期的神话种动用了四次灵，他应该已经非常疲惫。
狂风忽然涌起，繁花嫩叶被卷夹着上了天空，那风力是如此强劲，以至于姬羽都觉得有些立足不稳。
他抬起头，天顶之上，巨大的金雕掀起风暴，他扇动羽翼忽地俯冲，风的灵环绕着他，如钻头一般螺旋向下。
金雕有着三只神话生物中，最为霸道的爆发力。
姬羽眼里，金色的身影遮住太阳，越来越大。
他本来想躲，但是念头一转，又站住了。
天地震动，尘土飞扬！
金雕喘着粗气盘旋在空中，他已经许久没有使过这样的杀手锏，风的灵正在消退，但他确信自己命中了那只幼兽。
只要命中，哪怕不死也绝对是重创。
他有这个自信。
烟尘缓缓散去，纯白的身影仍旧屹立不倒，只是——
“啪嗒。”
一滴鲜血坠落草地，姬羽受伤了，他的前腿上多出了一道细小的划痕。
只此一道。
“就这样？”
烟尘下姬羽面色冰冷，他是看出了金雕这一击对自己造不成什么威胁，才刻意没有躲避。
这一次，面对两只神话生物，他在本能中体会到的危机感，甚至不及初次面对黑蛇时强烈。
金雕在半空中惊得差点掉下去，他纵横西山几十年，没想到却只划破姬羽一层皮。
“别慌。”青鳄的声音让金雕镇定下来，“只是身子硬些罢了，这神话种已经是穷途末路，四次灵用尽了他的精力，他甚至没有力气闪躲你的攻击。”
金雕立刻懂了青鳄的意思，是啊，哪有幼年期就能连续用灵的怪物，身处死地的，是那白色的幼兽才对。
“原来这也是灵么？”姬羽的声音再度响起，“我还以为只是我自身的一些天赋。”
青鳄和金雕听完一愣，它们费劲心思盘算，想让姬羽过度用灵而失去战力。
但在对方的语气中，对他来说，这似乎什么都算不上？
“给你们看看吧，这些天里，我真正养育的灵。”
云雾升腾，不再是一个月前会被阳光打散的薄雾，浓密、厚重。
那云雾先是扩散，随后逐渐收缩，汇聚成了一个持剑的人形。
傲立的云人剑眉星目，便是姬羽依照自己前世模样所制。
没想到，看到人类模样的瞬间，青鳄和金雕同时颤抖起来，它们身体里流淌的神话血脉开始躁动，记忆的碎片里，一个太古久远的认知涌上两只神话生物的心头。
“神......神啊......”
他们如是说，像在祈祷。
姬羽一个念头，云人腾空而起，一剑刺穿金雕，再斩青鳄。
两条神话血脉在此陨落。
山林寂静。
四下里血脉稀薄的生灵们目睹了这场单方面的碾压，也见到了那云人的形象，太古的认知同样出现在它们脑海中。
它们打心底地向姬羽诚服，连带着百花草木一起伏向地面。
这是一场朝圣。
那一天，整个山脉都在跪拜它们年轻的王。
哪怕时光过去百年，往昔的生命都已成为黄土之下埋藏的枯骨，新的生灵也会从老一辈那里得知——
一位得到神明垂青的他，曾经来过。
也是从这里开始，姬羽隐约察觉，这太古的神话世界，跟他以为的似乎有些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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