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夏继瑶还是语焉不详,田知棠却再无不满,反而因为对方话语里隐含的敲打之意而暗自警醒。
对于夏继瑶而言,田知棠唯一可取的只有武力,可梧桐院根本不缺武力,当初之所以让他进门,无非是卖仇老生的面子。说到底,他田知棠在夏继瑶眼中不过就是一把刀而已,无论如何锋利,梧桐院都有他不多,没他不少,而他却一直没有身为刀的觉悟。
“还是太浮躁了。”前往白云斋的路上,田知棠在心中默默检讨自己。自从那个灵光一闪的建言得到夏继瑶当面肯定之后,他似乎便有了些自己未曾察觉的膨胀,而随着在切磋中战胜宋金虎以及后来当众接下岳知峰一刀,表面淡定如常的他其实内心早已得意忘形,所以才会对夏继瑶凡事都有所保留的态度开始心生芥蒂,可是身为主家小姐的对方又有什么义务向他一个小管事耐心作解释?能够一再好言安抚已是仁至义尽。
田知棠再次进入白云斋的时候,白马正躺在柜台后头神游天外。见来的是他,对方果断起身凑近前来,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很不讨喜。
“看你这样子,打听到什么了?”说话间,田知棠迈步走向墙边火炉,准备自己动手倒茶。
“消息很杂,我大概捋了一下,发现事情挺有趣的。”
“具体说说?”田知棠提着茶壶去到窗前坐下。
“事情是岐山院干的,但中间似乎出了些岔子。”
“岔子?”
“嗯,目前看来,严不锐原本只是想让杨津那边乱上一乱,进而给某些人一个向孟弘文发难的借口。”白马抄起田知棠刚刚倒好的茶水喝了口又继续说道:“咱俩之前就聊过,当初严不锐没有在意梧桐院大举囤粮的举动,算是失了先手。如今他已反应过来,自然不希望看到孟弘文因为赈灾粮的缺口而找上夏继瑶,万一双方私下达成什么交易,岐山院的日子恐怕就难过了。”
“所以他才要搅浑水?”
“搅浑水?唔——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白马点了点头,“你也知道,政事堂的椅子人人都想坐,孟弘文在朝中又不止萧党一个敌人,只是劫囚案扯上了严家,天灾又非人力可致,而朝中对于燎州官仓存粮不足的原因无不心知肚明,所以无粮赈灾一事怪不到他的头上,真正能拿劫囚案和灾情找他麻烦的人其实不多,除了萧党,剩下的全是想要浑水摸鱼而已。燎州这潭水越浑,某些人的胆子才越大。”
“但楼船帮的事情不同,尤其在眼下这个节骨眼上。”田知棠若有所悟。
“没错。虽然今日之事并未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可到底还是出了,孟弘文身为地方主官,必定难辞其咎,假如严不锐再发动京师那头的关系,就算参不倒孟弘文,也够他喝上一壶,届时疲于应对各方攻讦的他又能给夏继瑶提供多少实质性帮助?严不锐这也算是未雨绸缪吧。”
“那他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
“他只是让温小满杀掉长孙疾并派人前去杨津伺机鼓动船工闹事,其他的则是其手下几个心腹内斗所致。”白马连连坏笑。
“内斗?怎么说?”田知棠闻言奇道。
“‘金玉满堂’四人并非一条心,时常出面替严不锐拉拢军中将领的宋金虎和负责收买各方势力的陆双堂是一边,同为江湖出身的温小满和聂家姐妹是另一边,且两边相互瞧不起。宋、陆二人一直认为温小满行事莽撞不计后果,对于聂玉英动辄出卖色相的作风更是深感不齿,若非有严不锐在上头压着,只怕两边早就翻脸。长孙疾自然是死在温小满手里,但陆双堂暗中作梗,提前找人将曲家兄妹诓去楼船帮所在的兴坪坊转了一圈,所以楼船帮才会一口咬定凶手是曲家兄妹,而韩刀儿则是幕后主使。至于那些鼓噪身边同伴对小刀会大打出手的楼船帮帮众,这也是陆双堂的手笔。”
“可是那些人明明——”
“燎州又不是只有聂玉柔一人会这等邪门歪道的玩意儿。陆双堂手里多的是钱。”
“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刘同清是严不锐着力拉拢的少壮派将领之一,可惜这小子和他那个被聂玉英灌过迷魂汤的色鬼老爹不同,对于岐山院的手段始终软硬不吃。”白马嘿嘿笑道,“而温小满和聂玉英自作主张也不是一两次了,只要手脚干净些,谁能证明是陆双堂这个死胖子搞的鬼?既然稍稍做些手脚就能让温小满和聂玉英在严不锐跟前吃挂落,甚至还能设法撺掇刘同清上门找麻烦,然后他再跳出来做好人,如此一鱼两吃,何乐而不为?”
“但他做的并不干净,连你都知道了。”
“我能打听到的东西严不锐未必也能知道。身份这东西总是有利有弊。陆双堂只要瞒过严不锐就够了,何况温小满曾不止一次在严不锐面前抱怨刘同清‘不识抬举’,再加上那些行事古怪的楼船帮帮众,换了你是严不锐,心里会怎么想?”
“看来这小子还是有些担当的。”田知棠笑道。
“嗯?什么意思?”白马不解。
“先前他邀我见面时,曾主动将事情全部揽到自己头上,还说到此为止,让我别再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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