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颜白发的李开阳独坐在月光下。
身旁摆着一壶酒,两个酒杯。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李开阳举起酒杯,对着明月高呼一声。
李开阳不得不感慨酒中仙的潇洒浪漫。
这是李开阳后半生里见过进步最快的后起之秀。
剑法飘逸独到,一身出尘气质不可言说。
更有无与伦比的才学修养。
山上神仙客,人间谪仙人。
“妙,太妙了。”李开阳咂摸了一下,“可是妙与谁说呢,就剩我自己一个人喽。”
“这一杯酒先敬你啊,张志峰。”李开阳倒了一杯酒,洒向地面。
“你说你,说好了比我晚走,结果就走在我前面了。”
“不过啊,你走的也算安心。”
“张家,确确实实鼎盛。”
“江湖上那么多名门豪家,就数你张家底蕴最为深厚。”
“靠的是什么,还不是张志峰你玩了命的打拼。”
“挺好的,挺好的,子孙满堂,家族显赫,一切都朝着你当初所希望的那样,真羡慕你啊,什么都完成啦!”
“不过,你也不是个玩意儿,这就抛下我走了,狗屁不是。”
“在下面走的慢些,等等我。”
李开阳缓缓倒了第二杯酒,洒向地面。
“这第二杯酒,敬你,敬你这天下寒门举子的老师。”
“说到你老赵,我李开阳确确实实得给你竖起大拇指。”
“当年你曾说要为天下寒门举子开路,果不其然,你真做到了让大武朝广纳天下英才,为寒门铺路,天下大幸。”
“不过,你走的放心吗?”
“朝堂上多少人等着你死去,党羽之争惑乱朝纲,你怎么就忍心这天下大乱?”
“四周都是狼子野心企图犯边疆之辈,你忍心天下百姓为战乱受苦?”
……
“也罢,也罢,走了好,省的操心,省的再劳心劳力却背负骂名。”
“酒慢些喝,路慢些走,等等我李开阳。”
李开阳倒下了第三杯酒。
“这第三杯酒,敬你毛小山。”
“你是真正活的自在潇洒之人。”
“家境显赫,逍遥自在,什么也不图,也什么都有,挺好,挺好。”
李开阳倒酒第四杯。
“这第四杯酒,敬你马甲。”
“马甲你啊不是个玩意儿,才享了多久的福就抛弃我和玲儿走了,你这叫什么,你这叫不守道义。”
“奶奶的,我一个人拉扯玲儿我容易吗我。”
“算啦,你也心酸了一辈子了,早点睡也好。”
李开阳倒酒第五杯。
“玲儿,这第五杯酒,敬你。”
“我这当哥的这辈子做的最好的一件事,就是治好了你的眼睛。”
“只可惜,你没能见到马甲最后一面,这是当哥的错,这杯酒敬你,哥,给你赔个不是。”
……
李开阳缓缓倒下一杯又一杯酒,地上被酒浸湿,反射出透亮的月光。
老来泪垂。
李开阳随手扔掉了空空如也的酒壶,躺在地上,轻轻念叨起自己编写的一段不成调子的小歌谣:
第一杯酒,敬人间多苦。
第二杯酒,敬岁月少福。
第三杯酒,敬山川无路。
第四杯酒,敬江海无途。
第五杯酒,敬举酒无人祝。
第六杯酒,敬低首泪长枯。
第七杯酒,敬凭栏处人多孤。
第八杯酒,敬倚窗前人甚独。
第九杯酒,敬一人饮浊酒一壶。
第十杯酒,敬孤身听悲鸟嚎呼。
第十一杯酒,敬担心无帮无助。
第十二杯酒,敬最怕又迂又腐。
第十三杯酒,敬门前柳树一株。
第十四杯酒,敬良人不曾停驻。
第十五杯酒,敬善举常被恶。
第十六杯酒,敬济世多被侮。
第十七杯酒,敬良善之人受辱。
第十八杯酒,敬温顺之人频哭。
第十九杯酒,敬人间无翠色草木。
第二十杯酒,敬世道是人心不古。
第二十一杯酒,敬神佛不渡。
第二十二杯酒,敬仙神不扶。
第二十三杯酒,敬愿凡人不懂都愚昧。
第二十四杯酒,敬不明真章。
第二十五杯酒,敬不晓寒暑。
第二十六杯酒,敬不知疾苦。
第二十七杯酒,敬常愿糊涂。
李开阳拍打着自己臂膀呢喃着沉沉睡去。
累了,想睡会,那便睡吧,睡了也好,也就不会胡思乱想喽。
月色甚美,微风吹拂。
李开阳腰身上的铃铛随风叮当作响。
“叮铃铃……”
……
“醒醒,醒醒,乖徒儿怎么在这就睡了呀?”
李开阳睁开迷蒙的睡眼。
老道人一脸笑意蹲在李开阳面前。
“师父。”李开阳道了声。
“在的。”老道人笑容可掬,扶了扶长须。
“我以为你早就死了。”李开阳爬起身来坐在老道人面前。
“这叫什么话,你这孩子。”老道人轻轻拍打了一下李开阳的脑袋,摆正身姿和李开阳对坐。
“我听从师父你的指示游历完江人间以后再回去找你,却发现你早已经不在了。”李开阳挠了挠脑袋。
“师父我不在就意味着死了是吧!”老道人佯装发怒,但是眼睛里却是掩盖不住的笑意。
李开阳低下头,“师父,我没斗过心魔……”
“我知道的。”
老道人仰起头看着天上明月。
“我已经没有内力了……”
“傻徒儿,这不怪你。”老道人揉了揉李开阳的头。
“人本就是善恶交织共存,善恶与否只看你自身,你就是你,做好你自己就可以了。”
老道人伸了个懒腰。
李开阳若有所思。
“行了,傻徒儿,你该醒了,做了近百年的梦,怎么的也是够了,外面还有人等着你呢。”
老道人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雪白道袍。
李开阳也随之站起身来。
老道人对着李开阳呵呵一笑,比了个鬼脸,身影逐渐消散在月色之中。
李开阳看着自己师父消失的身影,本想扶一扶长须,结果却摸到了自己光洁的下巴。
李开阳将头发捋至手中一看,白发早已乌黑。
风吹过李开阳腰间的铃铛叮当作响。
李开阳笑了笑。
黄粱一梦梦南柯罢了。
李开阳伸了个懒腰,对着身前浮现的黑影挥了挥手。
黑影竟也笑了笑,对着李开阳也挥了挥手。
李开阳点点头,拿起腰间的铃铛轻轻晃了晃。
“叮铃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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