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誉为江南张家的中兴之子,年纪轻轻早已将张家武学融会贯通。
出身名门,但从来不带名门贵气,反而一身江湖游侠的味道。
结交皆是豪杰侠客,常宴请四方,也不谈诗词歌赋,倒是学着那些粗鄙汉子对着妇道人家的胸脯吹口哨。
他父亲本想当做毫不知情,奈何吹口哨都吹到自己二哥家媳妇身上了,也就不得不将他家法处置。
于是,那一天,他被吊在屋檐下,月光照耀,皮鞭抽打,摇晃如风铃,哀嚎一夜响。
那一夜,也就有了张家家法。
此后他便收敛起来,毕竟朝自家人的胸脯吹口哨传出去也不是什么好听的事。
但也时常和那些粗鄙汉子一同驾马江湖,挨过打,受过伤,青楼外面也听过窗。
他乐得自在,逍遥寻梦。
但是有一天,家中突变,自己的父亲突发重症一病不起,从此作为家中长子的他,便抗下所有重担,应付江湖上的所有窥视他张家江湖地位的种种人。
他越发勤学苦练,只怕家中所有一朝倾覆,他没有颜面去面对自家祠堂中的祖宗,没有颜面去面对卧病在床的父亲,没有颜面去面对所有相信他的人。
他很累,年少的他,其实扛不起这个家。
其实很多人都一样,迫不得已,才会去抗起本不该在他这个年纪需要抗起的重担。
雨雪风霜催人老。
老的不是容颜,是本来稚嫩的心。
年少生白发常被称为天生操劳命,他也不想,但他不能不想。
三千烦恼丝,丝丝皆作愁。
愁白了少年发,愁落了繁春花,愁乱了人间月,愁上了眉头张家的他。
或许他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过去了,某一日江湖名门聚会,他却看见了他的她。
笑声银铃般的姑娘,动人心魄,一下抓住了他的心。
他乱了,心慌了,脸也红了,众人还以为他不胜酒力嘲笑纷纷,实是他醉在了那姑娘酒窝里的笑靥芳华。
他本不该倾心,张家的担子还需要他担着,但是感情本就如此不能思量,思量再三,也多的是个相思二字。
他忘不了宴会上的她,这姑娘太令人魂牵梦绕,难以放下。
但是有些事情刻意为之却往往不可追寻的到。
他错过了那个姑娘。
那个能让他在梦里笑出声来的姑娘。
他又重新忙碌起来,但他在梦里见到那个姑娘的时候却越来越多。
有时候感情就是这样不可琢磨,不可名状,那是一种丝丝缕缕牵挂着的点点滴滴,他好像爱上了那个姑娘。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本以为可以不再想起那个姑娘,命运和缘分就是这样巧合的安排,他重新见到了那个姑娘。
在江南岸,在清水旁,在那个拂堤杨柳醉春烟的平湖春光,那个姑娘却悄无声息出现在他的身旁。
“听说你在找我?”
“没……”
“哦,那就不是你在找我,看来我的郎君并不是你?”
“啊,不是的,是我在找你……”他的声音渐低,细若蚊吟,耳根子都红了,这红色像极了春色中偷笑的朵朵桃花,也像极了姑娘脸上的片片红霞。
不是他胆小,是见到心上人那些羞涩的人的通病,胆怯,害怕,怕人家不喜,怕只是自己入迷。
不过还好,姑娘其实也中意他,那日宴会上也只有他,脸红的像个猴屁股。
他和所有人都有过对视,偏和那姑娘未敢对上一眼。其实那姑娘也是,姑娘也偏不敢和他对视一眼。
人间最美好的事莫过于倾心人也倾心己。
于是那天,他挨了姑娘一记大耳刮,因为姑娘也找他浪费了些许年华。
接下来的事也就和他预想的那样,三书六聘,八抬大轿,高头大马,拜堂成亲。
那个姑娘那天也就真正成为了张家夫人,朝思暮想的姑娘终于在了他的身旁。
他笑的很灿烂,笑中带着泪,劳累的他有了可以温暖他的怀抱。
洞房花烛的夜晚他也哭了,他被那姑娘,不对,被他夫人踹飞在了地上。
因为他酒气太重了,一开心,就喝过了头,原本他是答应夫人少喝酒的,不过,没收住。
不过不是他不敢下手,是实在打不过她。
真的打不过吗?只有他心里知道。
成婚往后的日子,便也和多数人那样,但他没有纳妾。
在那个纳妾是地位的象征的年代,他不敢,自然也是不想。
他的心底只被那个笑声如银铃的姑娘占据。
第一年,他们有了第一个孩子,是个女孩。
女孩和她母亲一样好看,笑起来也亦如风铃般清脆,他给女孩取名叫做张婷儿,为了让孩子记住她母亲的名字。
第二年,他们有了第二个孩子,是个男孩。
眉眼之间酷似他的父亲,阳刚坚毅,他给男孩取名叫做张志山。
于是那天,他又被他夫人踹跪在地上,嫌弃名字太土了些。
他其实心里有些腹诽,婷儿,也很俗啊,但是他笑着,只是心里想着,没有作声,但依旧坚持着。
第四年,他们有了第三个孩子,男孩,他为他取名叫做张志远。
第八年,他们有了第四个孩子,这个孩子的名字叫做张志峰。
再往后,他心疼自家夫人,每次夫人生孩子那令人揪心的喊叫,让他心生疼惜。
但是他的夫人却对他说,“张家需要开枝散叶,你只娶我一个,我得对得起你。”他明白,是他的夫人太爱他了。
爱这个字和喜欢不一样,还未说出口,其实就已经感觉到带着沉甸甸的份量。
爱也轻易说不出,这是一份带着心的重量的,人的心是不大的,但是其中感情的份量却远不止万万斤。
只是现如今的感情太随便,爱这个字便一文不值了。
再往后的生活,孩子长大,他慢慢变老。
人间岁月的流逝最抓不住,曾有个诗人感叹时光易逝,道出一句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以此流传千载。
他老了,但他的孩子长大了,最小的孩子最像他,性格也像。
他很喜欢,但他也害怕这个孩子出格,于是他对这个最小的孩子常常冷面相对,但又狠不下心,只好事后补偿。
所以最小的孩子受着冷脸最多,但得到的也是最多。
年岁越长,人便越爱睹物思旧事,他也越爱翻老旧篇章,想起以前的岁月。
他细细摸索人生过往,吹翻书页的不过是人间风几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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